第22章

　　衛兵盔甲摩擦碰撞的聲音在這冷冽的牢獄之中格外明顯，他們守在牢門兩邊，壹邊將鎖從門上解開。
　　杜納威林早就被驚醒了，但他並沒有說什麽，只是用顯點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們。
　　“快點出來。”領頭的衛隊隊長再壹次冷冷的拋下壹句話，他背著手，筆直的站在門旁，他的背後背著壹把曲線柔美的雙刃劍，此刻，他的手正攀在刃柄之上。
　　真是危險的家夥，杜納威林想著，壹邊扶著墻，搖搖晃晃的試圖站起來，手臂卻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只好嘆了口氣，衛兵看上去對這樣的犯人已經司空見慣，心裏也知道這人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也只得到了少量的飲水，精靈攝政王特意要求減少對他的飲水供應，只給他提供普通的清水，受到如此特殊對待的他現在壹定是被折磨的站都站不穩了。
　　雖然這個人類很強大，很令人尊敬，但他是個野蠻的人類，並且拒絕接受古老的儀俗，實在是沒辦法，衛兵遺憾的搖了搖頭。就算如此，攝政王還是寬容他，並讓他成為獻給神的禮贊，真是心胸寬廣啊。
　　他被衛兵粗暴的架起來，簇擁著著緩緩的走出幽黑的地下牢獄，壹瞬間，刺目的白色充斥了整片視野，杜納威林差點因頭暈目眩而當場倒地，不過很快，杜納威林就習慣了照在身上的陽光，溫暖的感覺令人充滿了力量，只是他的臉色此刻也顯的蒼白灰暗，沒有血色。
　　當杜納威林逐漸的習慣了光亮，壹邊環顧四周，如潮水般的人群亂哄哄的待在廣場中，他們來看這盛大的祭祀典禮，上壹任攝政王時期都沒有過如此盛大的祭祀典禮。衛兵排成兩排，站在人群中間，清空出去往神壇的道路，也負責將杜納威林押上神壇。
　　由衛兵清出的路的盡頭是壹臺巨大的日晷，日晷的後方是壹片宏偉的巨石陣，巨石陣的外圈最矮，有三個人那麽高，而層層包裹裏面越來越高的巨石柱，而在巨石陣的最裏面，是壹截斷口復雜而猙獰的巨大樹樁，焦黑的斷口扭曲著伸向天空，樹樁枯死的根莖纏繞在巨石柱上，這座巨大的仿佛建築壹般的巨石陣，如果通過巨石與巨石構建而成的窄門，就仿佛再也看不到裏面發生什麽，此刻，攝政王和他的護衛們簇擁在巨石陣的門前，正等待著祭品的到來，攝政王挪開冰冷的視線，看向巨石陣的入口。
　　道路盡頭廣場日晷上投下的陰影指向了圓盤的正下方，烈日就懸在巨大樹樁的正上方，顯得格外的明亮。
　　“El tiempo ha llegado！El sol del mediodía ha sido colgado sobre el árbol gigante！Vamos a poner en práctica la voluntad de Dios！（時機已到！正午的陽光籠罩在巨樹上！我們將把上帝的旨意付諸實踐！）”
　　此時，站在巨石陣門前的祭司緩緩地舉起他的法杖，大聲的咆哮著，向著天空將身體舒展。
　　“Comienza el sacrificio！（犧牲開始了！）”
　　突然，陽光壹暗，清涼的風吹拂過廣場，高舉著法杖的祭司楞住了，攝政王也睜大了眼睛，民眾們瞬間安靜了下來。天邊似乎有隱約雷鳴之聲，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暗了下來，濃密的白雲在驟變的天空之下化作了滾滾烏雲，烏雲咆哮翻滾著，在雲層的縫隙中仿佛還有暗紅的光芒在閃爍著，仿佛下壹刻就要沈向地面，清涼的風拂過杜納威林的臉龐，使他略微的清醒了壹些。
　　“Cómo puede estar oscuro al mediodía……（中午怎麽會天黑……）”祭司已經嚇得壹屁股坐在了地上，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在周邊神職的攙扶之下掙紮的站了起來。
　　“oráculo！……oráculo！（神諭！……神諭！）”祭司的臉已經在極度的興奮之下扭曲了起來，攝政王睜大了他的眼睛，他在努力的裝作鎮定，卻無法抑制自己嘴角的笑意。祭司連忙收斂起狂喜，清了清嗓子，開始用沈穩的聲音誦讀起久遠的古代語。古代語的聲調鏗鏘，杜納威林卻完全能夠聽懂，畢竟通用語就是基於古代語的簡化語言。
　　“萊昂塔之子將回歸
　　在雨水之中沾染異教徒之血
　　巨樹樁發光，紛爭終結
　　雨水洗凈罪孽
　　祂拿起森林權杖
　　做鹿首林精和椴樹林主
　　祂打開頓丹色雷德之路
　　開啟下壹個紀元”
　　祭司的頌唱之聲從低沈緩緩步入高調，在雷鳴之中顯得神聖又詭異。
　　“Toma la espada！（拿刀來！）”攝政王聲如洪鐘壹般高聲吼著，他從侍衛手中拿起修長美麗的精靈雙刃劍，提起壹邊長袍，從巨石陣的門前疾步走向了呆立的護衛。
　　“異教徒！神的旨意已經到了！我來親手做妳的主祭人！”衛兵們自動給攝政王讓開了通路，攝政王輕輕伸手壹提，便將杜納威林揪著衣領騰空而起，仿佛抓起壹只小雞壹般。
　　歡呼聲在這壹瞬間爆發了出來，形成聲音的波濤，這是前所未見的盛典，這次的祭品也不是普普通通的魔獸或者座狼，而是壹個異族，甚至在祭典之中，神意使天地變色，正午的日光都被烏雲所覆蓋，許多精靈民眾已經激動到壹下子昏厥了過去，而沒有昏厥的的精靈那狂喜的淚水也溢出了眼眶。
　　杜納威林模糊的視線中，巨石陣前的祭臺搖搖晃晃的靠近了，祭臺上暗色的鮮血令人心神顫抖，厚重卻不陳舊的血汙使人難以相信這是祭祀神明之地。
　　攝政王大步流星，離臺階上的神壇越來越近了。
　　突然，閃雷掠過了天空，在壹瞬間照亮了這片土地，祭司身上華美的金首飾和攝政王身上暗色的花紋也在那瞬間閃著波紋壹般的色彩，壹滴水珠落在了杜納威林的皮膚上，他感受到那清涼正在慢慢的化作寒意。
　　刺骨的寒意。
　　“lloviendo……Esta lloviendo！（下雨……下雨了！）”祭司也感覺到了水珠的涼意，從天而降的雨滴打在石臺階上，融入其中，化作壹盤陰影，陰影還在不斷地冒出來，並雜亂的擴大著，更多的雨滴掉落了下來。
　　轉瞬之間，飄揚的雨滴頃刻間落下，構成了壹張輕薄的雨幕，在這張雨幕之中，攝政王終於控制不住了，他仰天狂笑。在雨幕之中，他張狂又模糊的笑容在杜納威林冰冷的眼睛中幾乎成為了定格。
　　此時，那微弱的噴氣聲誰都不會察覺到。
　　攝政王突然感覺手中的東西有些不對勁，下壹秒，攝政王腹部已經被壹腳踢中，失去了重心。
　　現在，聖體裏面的應急白藥水註射裝置起作用了，杜納威林感覺到，白藥水在動脈之中流淌著，化為他的血液，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中，雙臂再次開始用力，低沈的吼聲在他嗓子裏壓抑著。他從聖體之中抽出了細長的匕首，撲向了攝政王。
　　攝政王猝不及防，過長的刀刃在貼近戰中被杜納威林迅速的控制住，他額頭青筋暴起，和杜納威林角力，竟然不相上下，杜納威林的聖體抓住了刀刃，反手壹拗，順勢背過身去，將捏著的匕首抵在了攝政王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在會場的各處，火光沖天而起，與此同時，零零星星的槍聲響起，對從未見過火槍的精靈族而言，這聲音無異於天神之怒，人群瞬間騷亂了起來，衛隊士兵剛要維持秩序，就被人群中射來的子彈擊中，鮮血從盔甲的孔洞中湧出，那精靈就這樣滿臉驚訝和痛苦的跪了下去，死在當地。在壹片混亂之中，廣場塵土飛揚，灰燼四濺，火藥殘留的硝味混雜著爆炸物濺起的飛灰在雨水之中墜入地面。人群慌亂的躲避著襲擊者和衛隊，已經有許多暗精靈沖向了祭臺和精英衛隊戰成壹團，居然壹時之間不落下風。
　　槍聲，爆炸聲，弓箭聲，金屬碰撞聲，喊叫聲，哭聲，風聲，雨聲混成壹團，在這磅礴的雨幕之中，喧囂到達了極點。
　　全場嘩然，衛隊驚詫，祭司已經被剛才的突變嚇得壹個站不穩，又坐在了地上。
　　“妳，妳們還楞著幹什麽！快去保護攝政王啊！”祭司掙紮著爬起來，可身上的祭司服已經亂作壹團。
　　而攝政王已經呆住了。他沒有松開自己的刀刃，而是楞楞的看著四周的驚變，嘴唇顫抖著，即使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也仿佛沒有察覺壹樣，在狂喜之後，巨變所帶來的沖擊使他徹底的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突然，壹根羽箭釘在了攝政王的胸口，他終於從驚異中清醒了過來，他幹澀的喉嚨裏呼喊著想要掙紮，卻已經失去了力氣，隨著他的倒下，含著雨滴的蓬亂發絲從杜納威林的眼前掠過，她伸手壹撈，從攝政王的屍體手中奪過了雙刃劍，將從背後撲向杜納威林的壹名衛隊士兵切掉了半邊腦袋，才回過神來，看著楞楞的杜納威林，壹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想死就跑啊！傻瓜！”她用力的拉著杜納威林，環顧四周，發現衛隊已經牢牢地圍住了兩人，只有那祭臺後的巨石陣門冒著壹陣陣陰冷的氣息，德利亞達毫不猶豫，拉著杜納威林便壹頭沖向了巨石陣裏，杜納威林同時也反應了過來，跟上了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