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二章:風起
超越遊戲 by someguy1
2024-7-24 22:02
顏君泠的那番話對我的意義不亞於當頭棒喝,讓我那整晚都思考良深,久久未能入睡。不僅是她見解中的智慧,還有更深層次的,在她點明後我才清晰地認識到的壹個自身的問題。
我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理變態的?
而這番思索讓我悚然驚覺了不對。自己在幾年前,準確地說,在進入超越空間之前,可不是這麽撞破南墻也不想著變通的人。雖然不至於道德底線靈活,也有自己的堅持,但可沒有像現在這樣極端自我,極端註重原則,幾乎要入魔了的程度。
是穿梭時空的經歷,死裏逃生的考驗,還是情感上的糾結,鑄就了這顆固執而自我的心?還是說,我壹直是這樣的人,只是這些經歷讓我的本質浮現出來了?
最讓我有撕裂感的是,雖然我的理智上意識到顏君泠對我的勸解是對的,我的心態也確實不對,但感情上我卻不認為自己有錯,並且十分抗拒改變自己這種想法。
當壹個人出現這種內在的對立時,壹般意味著他不願接受自己的錯誤,而我不想當那樣的人。所以,次日在我們完成了鑄兵館的訓練後,我與梁清漓回到房間裏坐了下來。我嚴肅地將昨晚的見聞與自己的困擾詳盡地對愛侶道來,詢問她的見解。
梁清漓聽完我的講述之後,啼笑皆非地說道:「夫君的意思是……擔心自己思想太過極端地堅持原則,罔顧奴家的感受了?」
我臉色沈重地說道:「不錯。路欣的質問其實正中核心。我不是沒有過這方面的考慮,但唯有此時,才真正地意識到也許我的想法有所偏差了。我之所以執意於告訴妳自己的身份與在這方天地之外的經歷,可以說是為了與妳分享真正的我,但從本質來說,也是為了滿足我的壹己私欲。所以哪怕妳可能會因此受傷,哪怕妳其實不會想要知道這些東西,知道了也並不會讓妳的處境更好,我也對妳揭露了壹切。因為我認為這麽做是『對的』,而不這麽做的話,會讓我寢食難安。我實際上是將自己內心的煎熬轉移到妳的身上,從而讓自己能夠更為輕松。這麽說的話,妳覺得我這樣做,對嗎?不這麽做的話,又怎麽做才是適合的?」
梁清漓認真地思考了壹陣後,答道:「奴家好像明白了。夫君是不知在壹個兩難的困境裏,當無論如何做都也許會傷害到自己在乎的人時,怎麽做才是最好的,是吧?」
「嗯……正是如此。」
「唔,也許夫君應該考慮,在做這種抉擇前,到底是犯了什麽樣的錯誤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呢。」梁清漓看了我幾秒後,突然伸出手來捏住我的臉頰嘟囔道。
我被她這下打斷了自己的思慮,苦笑道:「是的,是的,妳說得對,就如我大部分的自我懷疑壹樣,這也是我咎由自取的結果。但是我也確實想知道,妳對於這種需要『為對方好』的情形中做決定時,會怎麽做。」
梁清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了另外壹個問題:「路姐真的說了她認為妳應該試圖說服奴家,說服薛小姐兩女共侍壹夫?夫君有這樣的意願麽?」
我小心翼翼地答道:「她是這麽說的,但我除去壹星半點男人本能的癡心妄想之外,其實並沒有這個意思。」
梁清漓見我緊張的模樣,輕笑道:「夫君不需如此緊張,奴家並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覺得路姐的心思……很值得琢磨啊。不過,回到夫君的疑惑來。奴家確實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但與此同時,夫君的堅持也並不錯誤呢。之所以是困境,不就是因為這本就是個難言對錯的問題麽?奴家反而覺得,夫君將壹切都坦白交代,以此給予伴侶選擇的做法,是最好的呢。就算這是為了減輕夫君心中的負罪感,誠實對待伴侶,將所有應該告訴對方的話都說出來,難道不對麽?」
她頓了頓,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地看著我說道:「不過路姐有壹點倒是說對了。夫君的問題其實不是這對應的方式,而是如何回復伴侶的選擇這壹點,尤其是當對方的選擇與妳想的不壹樣時,夫君確實有些小毛病呢。回到薛小姐這個問題吧,若奴家說能夠接受薛小姐加入進來,只要夫君願意去追逐,夫君會如何反應?」
我沈吟道:「說實話,我應該會覺得妳僅是為了遷就我,委屈自己接受而已。因為我很難相信,妳真的能夠這麽想。」
梁清漓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夫君的問題啊。如果妳心中早已下了結論,那麽又何必問奴家呢?既然問了,又為何要懷疑呢?莫非夫君覺得奴家是個無法自己拿定主意的弱女子,亦或者,奴家需要在妳面前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委曲求全討好妳?」
我堅定地搖頭道:「不,這壹點妳我都明白,絕對不會如此。」
「是啊!就如奴家堅信,如果自己實在無法接受與她人分享夫君的話,夫君定不會讓奴家失望,而是能夠妥善地處理這份關系,夫君也應該相信奴家給予妳的答案。」梁清漓認真地對我說道,「既然奴家能夠沒有芥蒂地反對夫君,那麽相應的,奴家也同樣能夠衷心地贊同與夫君意見相左的看法啊。哪怕答案與夫君想象中不壹樣,那也是來自奴家內心中的真實反映呢,而奴家也會希望妳能接受這份決定。」
我握住她的手,有些無奈地說道:「其實道理我明白,但是感情上我本能地有些抗拒。不過,世上這麽多人,這麽多種思想與面對生活的態度,如果他人的與我的想法不壹樣,我也該學會去接受這些不同,而不是過度地堅持自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越來越無法變通了,這其實不是好事。」
梁清漓將我攬入懷中,讓我靠在她的胸前,柔聲道:「夫君已是奴家這輩子認識的,最會去從他人角度思考的人了。奴家方才的說法,也只是為了幫助夫君解惑而已。奴家壹點也不懷疑,如果日後出現這樣的困境的話,奴家若是意見與夫君不同,夫君也會認真地去試圖了解,接受奴家的立場,而不是壹味地堅持自己的想法不願妥協。」
「妳可比我對我自己都更有信心啊。」我口上雖然這麽說,心中卻輕松了不少。梁清漓說得對,至少,我希望她說得對。只要是我在乎的事,只要是我在乎的人,只要我能夠記住今天的這份反省,那麽,也許我能夠與自己,也與他人和解,而不是如此偏執地堅持著壹些我不知道該不該堅持到這個程度的東西。
「看樣子,夫君心中也有了答案呢。」梁清漓輕笑道。
「嗯,多謝妳了。能夠像這樣與妳傾訴我的所有煩惱,能夠有妳的意見和指引,真是壹種奢侈的幸運啊。」
「既然夫君的問題有了答案,那麽倒是輪到奴家了。青蓮殿中那三卷天書,到底是什麽來歷,夫君可知道麽?」
「具體的來歷還真不知道,但是我確實有所猜測……」
梁清漓對青蓮殿的好奇與我壹致,可惜在回到超越空間讓大老板驗貨之前,我也沒有什麽能夠告訴她的內幕,只得將自己在大燕至今了解到的情況結合自己的猜想描述了壹番,讓她連連驚嘆。而我們的行徑也沒有刻意瞞著薛槿喬和林夏妍,第二天早晨同樣地對她們提了壹嘴,讓她們對青蓮殿那貨真價實的「仙家傳承」充滿了興趣,熱烈地討論了良久。
按道理來說,左護法數天前剛主導了鑄兵館的考核,下個月之前通常是不會再露面了。然而下壹天,左護法反常地又來訪了鑄兵館,而他的身邊除了霍雨才這個得力幹將之外,還有壹個意想不到的人:懷化將軍胡剛。
左護法進門後,眾多學員慌慌忙忙地排成整齊的隊列,等待他發言。左護法環視了壹圈後,揚聲道:「稍安毋躁,我今天來僅僅是為了檢查妳們的內功進度。妳們之中有不少人因為種種緣由,已開始修習牝牡玄功了,但更有許多尚未轉修牝牡玄功,自有傳承的人。所有人都站出來,按照自身修習的功法分成兩隊,我與胡將軍要問妳們幾個問題。」
與同伴們交換了個眼神後,我、梁清漓、與林夏妍壹起站了出來加入了牝牡玄功修習者的隊列。除了我們之外,竟然還有六個人同樣出列,加起來這班新兵竟有四分之壹的人已經開始修煉牝牡玄功了,倒是有意思。
形成了兩隊人後,我們面面相覷地遲疑了幾秒,直到左護法不耐地招了招手,才走到三人面前站好。左護法對離他最近的那人道:「李定,牝牡玄功練到第幾層了?可遇上了什麽疑難或障礙?」
「護法大人好,在下練到第二層了,有托導師們的悉心教導,尚未碰到關卡。」
左護法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身邊的胡剛。胡剛眉頭微皺,表情有幾分不耐,顯然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來到鑄兵館的。他打量了李定幾眼後,冷淡地說道:「氣脈初通,五氣旺盛,進度尚可。」
左護法似笑非笑地問道:「哦?僅憑肉眼觀察便如此自信?」
胡剛瞇眼冷聲道:「護法的武功雖然非凡,但單論煉氣望氣,未必有我在行。若是信不過我的判斷,大可自行探脈確認。」
左護法也沒有繼續刺探,似乎接受了胡剛的結論,讓我們八人輪流上前由胡剛檢查內功修為。
我有些緊張,不知我們三人的易容能否蒙混過關。雖然這是朝廷秘制的百變藥,由唐禹仁這個易容大師為我們做的偽裝,更是加上了譚箐的法術讓易容的效果更上壹層樓,但這畢竟是近距離由兩個壹流高手觀察,其中更是有左護法這等接近於絕頂的人物,壹個細節不對就有可能陷入困境,這個風險讓我心裏不住地打鼓。還好,諸位上前接受檢查的學員本就都惴惴不安,心跳加速,因此我與梁清漓略帶忐忑的表現也不算反常。
終於輪到我們時,胡剛先是看了我壹眼,然後搖頭道:「壹身舊傷,經脈半殘,基本上是廢了,若不是練得牝牡玄功,連內家功夫都留不得半分。」
他隨意地看了梁清漓幾眼後,有些驚訝地說道:「資質不錯,內景有成,陰陽初調。」
他頓了頓,更為仔細地上下觀察著她,目光中突然多出了幾分令人惡寒的覬覦:「卻正好做我的新侍女,妳意下如何?」
我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想出口反駁,卻強自壓抑住心頭的厭惡,讓梁清漓應對。她面對這毫不加掩飾的窺伺,臉色不變地回答道:「抱歉將軍,奴家並無此意,只欲在日後的考核中能被護法大人相中,加入白蓮區成為力士。」
而左護法也面無表情地轉頭過來,直直地看向胡剛道:「死性難改。胡剛,妳肆意妄為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如果不想被我廢去武功,最好死死地控制住妳那些惡劣的沖動。」
我從胡剛身上感受到壹絲極為細微的怒意,但這份波動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胡剛靜如止水的回答:「說笑而已,護法大人既然已定下規矩,我自然不會違逆。」
左護法嗤笑道:「相信妳不會好了疤痕便忘了痛的。何況,傷痕還未痊愈呢。」
胡剛瞇了瞇眼睛,眸中閃過森然的寒意,卻沒有繼續回話,而是望向林夏妍,草草總結道:「修為不錯,牝牡玄功尚未開始與人雙修,反而是雲雨花露訣的功底相當醇厚,沒有真氣駁雜的問題。」
說完之後,他也沒繼續發言,而是退後壹步閉目養神。左護法也沒有理會他,對我們說道:「壹切照舊,下個月我會再回來舉行考核。不要松懈了。」
檢查完其余沒有開始修習牝牡玄功的學員後,隨著導師的吆喝聲,我們回到了正常日程中的訓練,但我壹直在思考左護法帶胡剛來檢查我們內功進度的原因。也許,他終於受夠了胡剛荒淫暴虐的作風,要將這個道教煉氣功夫已臻於化境的大高手留在身畔,壓榨出應有的效率來。
不知不覺,我們已在青蓮聖城待了半個月了。在這期間,竟然也有幾個新加入的預備力士人選,被撥入了鑄兵館的隊伍中,讓總人數突破了四十大關。再過十日,我們這批新來者便會迎來第壹次考核。那時,有著左護法的親自檢查,以我們幾人糊弄過去的玉蓮訣進度,估計會讓這尊大高手起疑心。
還好,我的這份擔憂沒有實現。在我們夜探新法堂後的第六日,青蓮聖城又接納了壹批新來的預備役,而我們也被楊管事傳喚,再次來到了城西這座靜謐的宅子。
那名為芊芊的女子打開門後,瞇眼打量了我們幾眼,好像記起了我們是誰,往內示意道:「是妳們啊?看來這批新人也是妳們認識的?隨我來吧,管事正在與這批新來的講解規矩。」
收到消息後,我們便討論了壹陣,均是認為這是李天麟那邊終於有所動作,要準備下手了。壹路上,我都在思索這批支援我們的人會有什麽人。李天麟應該不會直接下來跟我們壹樣,先混入基層當個最不起眼的臥底……吧?淩秋函這次作為誘餌下來,必然會以本來的面目隆重地登場,所以也不可能是她,那麽除了可能性最高的唐禹仁之外,還會有誰呢?樊勝?
芊芊帶我們來到上次與楊管事會面的書房,敲了敲門後道:「管事,人我帶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
我們進去後,發現楊管事坐在桌後,身前站著三個人:壹個其貌不揚,神色平靜的青年男子,壹個嘴角噙笑,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還有壹個臉色有些陰沈的男子。
與最後那神色陰沈的男子壹對上眼神,他便對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立刻意識到這是唐禹仁,忍不住露出了壹個小小的微笑。另外那兩人則難說,女子應該是卓文雁,剩下的那男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楊管事手中拿著壹張信紙,見我們進來了,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淩掌門竟然答應要與寧王共同參悟牝牡玄功了?妳們可知道此事?」
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法回答道:「是的管事。寧王府在順安對花間派施加了諸多壓力,淩掌門為了大局起見,決定親自與寧王面談,至於會否答應他的要求我就不知了。據我所知寧王選擇了此地作為會面之處,淩掌門也是因為擔心這裏沒有她的人,才派我們秘密打入聖城的。」
楊管事眉頭緊皺,思索了良久後嘆氣道:「多事之秋啊。既然他們幾個是與妳同路的,那麽壹起去金湖區吧。淩掌門什麽時候會來?」
唐禹仁沈聲道:「淩掌門後天便會到,寧王也應該會在三日內抵達青蓮聖城。我們必須保證雙方不歡而散的話,淩掌門能夠全身而退。」
楊管事的胖臉上留下壹滴汗,苦笑道:「這,這,唉,淩掌門既然有心與寧王作對,又為何以身涉險呢?雙方的矛盾真的已經那麽重了嗎?」
我攤手道:「如今局勢恐怕不是花間派想要握手言和,寧王府就會真的讓她們有喘息的空間的。不然,淩掌門也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親自下到地底來了。管事手中可是來自淩掌門的書信?不知她是否有什麽具體的吩咐?」
楊管事問道:「她只是叫我配合妳們行動。如此壹來,妳們又有什麽計劃?以聖軍的作風,可是不會讓妳們輕易接近淩掌門的。」
我與同伴們交換了個眼神,答道:「按照淩掌門的想法,咱們是來幫她兜底的。管事若能在淩掌門與寧王來到聖城後及時告知,並且關註左護法,胡剛,與關玉峰三人的動向,那應該就夠了。剩余的,我們也不需要管事涉險,自會去助淩掌門行事。」
「……大家都是在為淩掌門做事,這點作用我還是起得到的。」 楊管事垂首沈吟了壹陣後,咬牙應了下來,「只望淩掌門心裏有數,這段日子來,無論是花間派還是寧王府的決策,我都看不懂了。」
雖然說楊管事做中間人幫我們傳遞情報也不是沒有暴露自己陣營的危險,但這怎麽也算不上是什麽高風險的委托。饒是如此,他也還這麽猶猶豫豫的,讓我有些無語。
我們的那間宅子可以住下十幾人,因此唐禹仁三個也與我們壹起回到金湖區。門剛掩上,那女子就松了口氣對我們道:「總算下來了,這地方可真夠誇張的,竟然真的有壹座如此雄偉的城池。師妹,我是文雁,妳們這些日來可有什麽收獲?」
薛槿喬微笑道:「師姐這麽快便從師叔身邊脫離了麽?看來武功上的進展不錯。這是禹仁吧?剩下這位兄臺卻不知是哪位?」
那男子抱拳行禮道:「諸位卻都不是陌生人。在下玄蛟衛田道之。」
唐禹仁解釋道:「李前輩的計劃與左統領通過氣,我們路過京城時,她將道之也派遣來助拳了。」
我訝然道:「沒想到田兄竟然也摻和進此事來了。我是韓良,這是我娘子梁清漓,咱們在京城時見過面。」
田道之友善地對我們笑道:「有禮了。我亦未想到韓兄竟然會與夫人壹起潛入地底。請問這幾位朋友是……」
「這是喬三妹,在京城時與田兄有過壹面之緣。這位是我的好友路欣。她們兩位均是我特意請來為這趟任務出力的援手。」輪到林夏妍時,我遲疑了片刻,說道,「最後這位則是我夫人的師長,就由她自己做介紹吧。」
林夏妍卻是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而是大方地說道:「花間派,林嫣然。」
田道之與卓文雁均是面露驚色,顯然唐禹仁此前並沒有透露此事,不過田道之瞬間便反應過來,抱拳道:「原來是冷薔薇當面,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