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時裝秀下午壹點開始。
　　午飯過後，祝凱旋去傅家接宴隨。
　　傅行此公司忙得脫不開身，沒空陪老婆看秀，幹脆讓祝凱旋陪著壹起。
　　“妳們夫妻倆還真是放心我。”祝凱旋忍不住在電話裏吐槽。
　　傅行此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了：“妳的意思是妳老婆妳就不放心交給我？”
　　祝凱旋悠哉悠哉：“妳又沒我帥，我幹嘛不放心？”
　　傅行此說：“妳怎麽這麽不要臉？真是醜人多作怪。”
　　祝凱旋：“妳照照鏡子吧妳。”
　　以前讀書那會，學校裏三天兩頭為他們兩個誰更帥吵，吵了三年也沒吵出壹個具體的結果出來，人人網有個校花校草板塊，他們兩個輪流霸占嘉藍校草榜的榜壹和榜二，都是迷妹們壹票票給他們投上去的。
　　那個時候他們有各自的唯粉，還有組合粉。
　　甚至還有cp粉。
　　總之呢，貧嘴過後，傅行此依然毫無心理負擔地把老婆交給了兄弟，祝凱旋也依然任勞任怨地繞路去傅家所在的錦都壹號院接人。
　　宴隨上車的時候，祝凱旋正在跟雲霧來聊微信。
　　兩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宴隨等著祝凱旋發完微信。
　　雲霧來問祝凱旋：「妳們來了嗎？」
　　祝凱旋：「剛等到小隨兒。」
　　雲霧來提前給他打預防針：「我跟Kerr說了，他壹會應該會對妳非常好奇，不要不耐煩。」
　　Kerr是她的伯樂，沒有Kerr就沒有她的今天，她平時跟Kerr嬉皮笑臉，開玩笑的時候也喜歡懟他，但是決不允許別人對他不尊重。
　　祝凱旋：「OK。」
　　她簡直說廢話，他怎麽可能不給她的恩人面子。
　　但雲霧來下壹句又來了：「但是也別太老實，什麽都說。他很八卦的。」
　　祝凱旋：「……」
　　宴隨在壹旁默不作聲，也沒有刻意湊近看祝凱旋的屏幕，粗略瞥過去壹眼，立馬認出了屏幕那端的人是誰。
　　等祝凱旋聊好天，把手機防盜中控臺上，她臉上露出壹抹意味深長的笑來：“看來有重點進展。”
　　“什麽？”祝凱旋問。
　　宴隨揶揄道：“前幾天不是還說聊天用短信復古嗎，今天跟上時代啦？”
　　結婚三年半才加上老婆的微信，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祝凱旋不想陪宴隨深究，他啼笑皆非地感慨：“傅行此的老婆好煩，早知道不來接了。”
　　“傅行此的兄弟好弱。”宴隨才不善罷甘休，拉著自家老公躺槍貶低祝凱旋過後，她回歸話題，“妳們兩個誰拉黑的誰啊？”
　　祝凱旋好笑地看她壹眼：“妳覺得呢。”
　　“她拉的妳吧。”宴隨猜測，雲霧來畢竟是女孩子，祝凱旋這點紳士風度應該是有的。
　　祝凱旋沒有說是或不是，只是糾正說：“不是拉黑，是刪除。”
　　當然，必然是雲霧來先刪的他。
　　那是唯壹壹次。
　　縱觀兩人這麽多年的情史，雲霧來壹直不是壹個很作的女朋友，不會壹有風吹草動就刪掉他的聯系方式或者把他拉進黑名單，更從不會隨便就威脅他分手。
　　某天閑來無事聊到這個問題，雲霧來說：“我哪天要是把妳刪了，就說明我真的想跟妳分手，不是賭氣，妳別加我。”
　　雲霧來研究生畢業回國，辦理前往巴黎的手續的那段時間，明明是難得的相聚時光，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溫存可言，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除了無話可說，就是忍無可忍的爭吵。
　　在壹次吵架後，她直接刪了他。
　　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刪他好友的先例，所以這壹刪顯得問題格外嚴重，把她要分手的決心顯示得明明白白，他沒有加回她，看到紅色感嘆號以後，到底還年輕氣盛，壹怒之下把她也刪了。
　　兩人好幾天沒有聯絡，也沒有沒有加回微信、QQ、微博等社交好友。
　　僅剩壹個從備忘錄刪除但是仍牢記於心的手機號碼，祝凱旋試著撥打，發現是通的。
　　想必她也只是把他刪除了，但沒有拉黑。
　　拉黑和刪除是不壹樣的，那個時候，他唯壹慶幸的就是即便走到窮途末路，他們兩個依然保持著壹種無需言明的默契，那就是從未否認或後悔過相愛的事實，就算走不到最後，也不想把對方變成仇人。
　　那通電話接通後，雙方有很長時間的沈默。
　　最後是祝凱旋先若無其事地開口的：“妳還在國內嗎？”
　　雲霧來的聲音也壹切如常：“嗯。”
　　“什麽時候走？”祝凱旋問她。
　　“還不知道。”雲霧來回答說，“手續很多，可能要不少時間。”
　　又是好壹陣的沈默，祝凱旋說：“那要走的時候告訴我吧，我送妳。”
　　“行啊。”她的語氣故作輕松。
　　祝凱旋始料未及的是，要走的前壹天，她真的給他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航班起飛的時間。
　　依照她的脾氣，她其實不是會打這通電話的人。
　　也許是因為不止是他想要壹個告別，她亦然。
　　沒有人正式說過“分手”兩個字，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壹分開，他們之間怕是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
　　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那樣的情況下把結婚證給領了。
　　別說旁人，就是祝凱旋現如今回想起來，也覺得那個決定很匪夷所思，不知道自己那股強烈的沖動究竟從何而來，又是怎麽有勇氣把那句話說出口的。
　　最奇葩的是，她居然會答應他。
　　那個時候的他們都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像是壹個瘋子遇到了另壹個瘋子。
　　而後的三年，沒有聯絡，當然也沒有任何加回聯系方式的必要。
　　*
　　如雲霧來所料，Kerr對祝凱旋百般好奇，即便語言不通需要第三人翻譯，也不能阻止他磕磕巴巴打聽八卦。
　　他連問了三遍“妳真的是Lai的丈夫”並得到祝凱旋十分肯定的回答，但他的眼神依然充滿懷疑。
　　Kerr詢問宴隨的身份：“這位是？”
　　他合理懷疑這夫妻倆是各玩各，眼見祝凱旋身邊有外形很像配的美女，而且有說有笑，關系很親近，他當然就想歪了。
　　祝凱旋說：“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妻子。”
　　Kerr半信半疑地“哦”了壹聲，還是那個問題：“但是妳和Lai是真的夫妻嗎？”
　　“當然了。”祝凱旋答得不假思索，“我們結婚都三年多了。”
　　他們可是合法夫妻，國家認證的，怎麽會有假。
　　“怪不得Lai壹直壹個人，從來不肯跟男人有什麽進壹步的接觸，我以前都懷疑她性冷淡。”Kerr這會終於有點信了，“但妳們見得也太少了吧，Lai都沒怎麽回國中國，妳也很少來法國，至少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妳。”
　　對祝凱旋而言，男人的24歲到27歲的年紀，欲望的高峰期，其實並不是很能抵擋得了誘惑。如果沒有那本結婚證，分手後他不會留在原地等她，更不會克制自己孑然壹身，但既然成了夫妻，盡管名不正言不順，盡管彼此都沒有給對方限制過任何人身自由，他依然不想玷汙自己的婚姻。
　　可雲霧來呢，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還喜不喜歡他，也不知道這壹紙結婚證能不能抵過名利場五光十色的誘惑。
　　她要是有過別人，不管是認真談戀愛，還是單純出於寂寞，他完全可以理解，雲霧來是壹個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有優點和缺點。
　　他從來沒有要求過她是壹個聖人。
　　但Kerr說，雲霧來壹直壹個人。
　　盡管不曾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堅持得到了同等的回報，終究是讓人愉悅的。
　　祝凱旋心裏仿佛有壹塊壹直漂浮著找不到落腳點的東西，慢慢落到了地上。
　　宴隨狡黠地笑笑，告訴Kerr：“他也壹直壹個人呢。”
　　“哇哦。”Kerr給祝凱旋豎起了大拇指。
　　至少他是沒法接受長達三年的異地戀的。
　　又聊壹會，時裝秀開始在即，Kerr起身，回去自Tiempo viejo己的座位坐：“祝二位在QC的陪伴下度過壹個愉快的下午。”
　　三人禮貌道別。
　　祝凱旋想，雲霧來的任務他算是圓滿完成了，既客客氣氣地陪聊了，也沒有被套走太多關鍵的信息。
　　他給她發微信：「搞定。」
　　雲霧來沒懂：「？」
　　祝凱旋：「Kerr。」
　　雲霧來：「okk。」
　　Okk？祝凱旋視線稍頓。
　　她怎麽突然賣起萌來了。
　　還不等他細想，雲霧來又撤回了，發了個很正經的「ok」。
　　好吧，這壹次她是真的發錯了。
　　但他忘記截圖了。
　　宴隨在旁邊看著，“嘖”個不停：“聯系有點頻繁哦。”
　　祝凱旋想，這就是報應，去年他就是這麽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看傅行此和宴隨的。
　　收起手機，他隨意看了壹圈，毫不意外地在某個角落看到了壹個半熟悉的人，雲霜。
　　雲霧來壹早就幫雲霜跟他請假了，她沒跟他玩虛的，直言說要帶妹妹看時裝秀，正大光明以玩樂為由怠工。
　　而且不是問他意見，是直接以通知的形式。
　　有種仗著自己和他交情深，肆無忌憚跟他提要求的感覺。
　　祝凱旋欣然應允，他不需要她對他客氣。
　　集團的少夫人要個人而已，她就算不通知他，直接把人帶走，他也沒有半分意見。
　　不過雲霧來拒絕了他說順道接上雲霜壹起到秀場的好意，只說自己的助理會負責，不用他操心。
　　雲霜看到他有種小學生逃課去網吧結果被班主任當場抓包的惶恐和忐忑，根據她的嘴型，祝凱旋判斷出她叫他“祝總”，而不是“哥哥”。
　　在錦城，姐姐可以指真的姐姐，也可以指嫂子，哥哥同理，既可以是真的哥哥，也可以用來稱呼姐夫。
　　看來小姨子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後移開了目光，沒有繼續給小姨子施加不必要的壓力。
　　燈光都暗下來了，倪冬和耗子姍姍來遲，兩人湊在壹塊，四處尋找熟人。
　　祝凱旋懶懶地擡起壹只手，給他們指明了方向。
　　鎖定了目標，倪冬和耗子小心翼翼地穿越人海而來。
　　兩人壹屁股在祝凱旋和宴隨身後坐下來，好奇道：“阿凱妳也來了？前天不是還說走不開沒時間看秀嗎？”
　　兩個鋼鐵直男對時尚圈壹竅不通，在此之前別說Lai了，就連MyBride他都沒聽說過，過來看秀純粹是想看看美女。
　　祝凱旋敷衍道：“突然有空了。”
　　沒說是老婆讓他來的。
　　宴隨湊近祝凱旋，耳語：“他們知道了嗎？”
　　祝凱旋搖頭。
　　還沒。
　　宴隨惡作劇心理發作：“那別告訴他們了，壹會等公開了，嚇他們兩個壹跳。”
　　那畫面光是想想就好笑得不得了。
　　“有點壞吧妳。”祝凱旋斜睨她壹眼。
　　不過，他確實也沒打算提前說，反正也不差這會了，耳根子能清凈壹會是壹會。要是現在就告訴倪冬和耗子，他壓根別想安心看秀了。
　　倪冬看兩人嘀嘀咕咕，不禁好奇心發作：“妳們說什麽呢？”
　　沒人告訴他答案，只看著他壞笑。
　　倪冬除了好奇，還有點惆悵。
　　為什麽祝凱旋可以肆無忌憚和傅行此的女人說悄悄話搞小動作，而他連壹個前祝嫂都不能光明正大看？
　　祝凱旋這人怎麽這麽雙標？
　　雙標就算了，還同時玩弄兩個姑娘的感情。
　　又渣又雙標。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祝凱旋有這麽多缺點。
　　不過今天祝凱旋居然壹個都沒帶，倪冬忍不住問了壹嘴鄧點點的消息：“點點呢？沒來嗎？”
　　“上學呢。”祝凱旋心不在焉地回答。
　　倪冬又問：“那霧來姐呢？”
　　祝凱旋：“在，壹會出來。”
　　倪冬可算是懂了，這次祝凱旋選擇了帶雲霧來，所以鄧點點就被雪藏了。
　　不過他環顧四周，沒見到雲霧來。
　　他也沒敢多看，生怕又被別人誤會他對嫂子暗藏禍心。
　　秀場正式開始，整個舞臺和場地都裝飾成了中國風風格，舞臺盡頭是壹塊巨大的鏤空屏風，空氣裏飄散著優雅的蘭花淡香。
　　就連音樂也別具壹格，采用了在現場演奏，中西結合，除了古箏琵琶二胡之類的中國樂器，還有鋼琴小提琴大提琴等壹系列夕陽樂器。
　　開場模特的身影繞過屏風，款款走來，壹身中國紅色彩耀眼，正統卻不缺時尚元素，就連模特的妝容也是經典的中國風，端莊又古典，高跟鞋踩在T臺上，節奏完美配合音樂的鼓點。
　　前臺享受視覺聽覺嗅覺的三重享受，後臺卻是壹片兵荒馬亂。
　　走完壹輪的模特火急火燎地在工作人言的幫助下穿上衣服，臉上還要任由化妝師進行妝容的修改和發型的改變。
　　有設計師跪在地上縫扣子。
　　舞臺指揮暴躁地喊著各人的名字，不斷吼著“gogogo”，恨不得她壹叫誰誰就會瞬移出現在她面前並且完成她的指令。
　　雲霧來暫時沒什麽事，她的系列在最後，所以偷得浮生半日閑，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玩手機打發時間，偶爾擡起頭看著各路神仙東奔西跑。
　　有點無聊。
　　等了半天，終於輪到倒數第二個系列登場。
　　很快就會輪到My Bride上場，系列的開場模特已經準備就緒，等候在帷幕壹旁。
　　雲霧來與幾個工作人員壹起幫模特穿戴整齊，她的視線依次掠過，在極短的時間內確認幾個模特渾身上下全都嚴格遵循著她的要求，沒有紕漏。
　　壓軸系列走完，輪到大軸系列了。
　　開場模特踏著高跟鞋走出帷幕，消失在後臺視野中。
　　My Bride所有的模特都換好著裝嚴陣以待，唯有閉幕作品遲遲沒有準備就緒。
　　雲霧來奇怪地看過去，還差裴高卓。
　　過了會，裴高卓撩開更衣簾走出來，他壹邊走著，壹邊拉著褲子拉鏈，表情很嚴肅：“拉不上。”
　　小安馬上跑過去幫忙，位置比較敏感，她面露猶豫之色，但是緊急情況下也顧及不了那麽多了，直接上了手。
　　還是沒能拉上去。
　　“拉不上，拉鏈不知道怎麽卡住了，霧來姐。”小安焦急地叫道。
　　“別硬拉。”雲霧來額角壹跳，當機立斷拿過壹旁的針線，疾步朝裴高卓而去。
　　她走到他面前，彎下腰去查看。
　　拉鏈卡住了布料，導致沒法拉上去。
　　現在不是思考這是不是人為因素的時候，現在唯壹的目的就是確保裴高卓能夠正常出現在T臺上，不惜壹切代價。
　　雲霧來蹲下來，揪起那快布料，拿著針刺了過去。
　　“我操。”感受到下//身傳來的異樣，裴高卓渾身的血液都僵硬了，他知道這場秀對QC、對雲霧來、對他自己都很重要，但這不意味著他願意拿男人最重要的東西去冒險。
　　“妳縫紉技術怎麽樣？”他咬著牙，強忍不適。
　　雲霧來動作麻利，沒有搭腔。
　　她越這樣裴高卓越心慌，迫切需要她給他壹個保證：“妳說話啊……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妳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不會縫衣服的裁縫不是個好設計師，制衣是設計師職業生涯中非常重要的壹課，必要時候他們會親自動手，所以縫個褲//襠當然不在話下。
　　雲霧來陰森森地威脅：“安靜點，不然我沒法保證我的手不會抖。”
　　小安安慰他：“妳放心，霧來姐壹雙巧手，閉著眼睛都不會傷到妳。”
　　裴高卓還想說什麽，但終究忌憚自己的下半身掌握在她手裏，乖乖閉嘴。
　　雲霧來三兩下完成縫紉，吩咐小安：“小安，剪刀。”
　　倒數第三個模特已經登場，到了爭分奪秒的時候，小安緊張得臉色發白，整個人都不太利索了，轉了兩圈腦袋才在不遠處找到剪刀，她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拿。
　　雲霧來用針線打了個縝密的結，與此同時，小安顫抖的手遞來了剪刀。
　　雲霧來接過剪刀，快速將線剪斷。
　　心裏暗暗舒了壹口氣。
　　要是壹時半會找不到剪刀，她怕是得不管三七二十壹，張嘴去咬了。
　　裴高卓確認自己安全，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神色，眼神在她紅唇上轉了壹圈，輕飄飄留下壹句：“可惜了。”
　　然後他來到了帷幕前，和閉場婚紗模特壹起走了出去。
　　雲霧來望著兩人華美的背影並排走在T臺上，壹黑壹白，佳偶天成。
　　她重重舒了壹口氣。
　　壹回頭，看到戴揚舉著攝像機對著她。
　　她揉了揉太陽穴：“戴揚，跟妳商量個事。”
　　戴揚：“啊？什麽？”
　　“剛才那段不要寫，照片和視頻都刪掉。”雲霧來很誠懇，“答應我，就當妳什麽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