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箭在弦
驚雷逐鹿 by 金龍魚
2025-6-14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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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五年初冬的第壹場大雪,不早不晚。
天色未亮,黃泰便抱著壹只酒葫蘆,牽著壹頭關中大驢出了門,冰雪便在身外咫尺,凜冽的北風夾著冰冷的雪粒打在臉上,他卻渾如不覺,胸中壹腔燥熱,瞀亂得不知所以。
心下思想著九叔公在昨夜裏對自己好壹番訓誡,黃泰的心中好生煩惱,卻又無可奈何,細想想九叔公的話也確實有些道理,只是黃泰這心中郁郁,始終是不大好受,燥熱瞀亂,唯有酒,能夠讓他稍微松快壹點,忘卻這人世的憂愁。
“美女就是壹劑毒藥,如果妳手中沒有相應的權勢守護妳的女人,那甚至有可能讓妳傾家滅族。 常言道紅顏禍水,小子,妳區區壹介刀筆小吏,娶妻納妾太過美麗,那就是招災引禍的根苗,他媽的就算不死於妻妾之手,不死於同僚之手,也可能會送命於那些有權有勢的猛獸之口。 妳自己想想清楚吧,虎豹炫耀自己漂亮的皮毛,那叫不怒自威;肥羊如果炫耀自己漂亮的皮毛,那就是自尋死路!不要以為妳小子有爵在身,就得意忘形。 中產之家,平安才是福啊!”
回想起九叔公的諄諄訓誡,黃泰內心壹片茫然,正如漫天風雪之下的茫茫大地,不知前路何方。
九叔公以前是蘭州府衙的刑房掌案,公門中的老江湖,壹輩子吃的鹽比黃泰吃地米還多,再說他小的時候性情頑劣。 黃泰之所以能有今日,也多虧九叔公的點撥教導,他說的話,黃泰可是不敢不聽,雖然黃泰現在也是西北治下的二級‘吏士’爵,相當於軍功爵當中的‘壯士’爵,擁有了壹些特權。 比起那些個沒有獲得爵位的衙官、雜職、胥、吏、試官吏來說,肯定是高人壹等。 但在九叔公面前,他還是不敢還嘴地,只能唯唯恭聽而已。
黃泰現在當差任職的衙門,是西北稅課提舉司直屬地‘稅務巡檢局’,長史府轄下有數的肥差衙署之壹。 不僅‘稅課提舉司’轄下各官廳衙署職掌的稅課征收事項,‘稅務巡檢局’都有權插手偵伺、稽查,就是地方上各府州縣的‘稅課抽分局’也在‘稅務巡檢局’的偵伺、稽查之列。 其職掌和權力都相當之不小,是絕對的實權衙門。
顧名思義,‘稅務巡檢局’就是配合‘稅課提舉司’轄下‘征收稅務’、‘關稅抽分’等衙署整飭和維護征稅秩序,並職掌緝私查稅等事的暴力官署,它雖然隸屬於軍府與長史府兵曹共管地軍籍,通常卻由‘稅課提舉司’ 直屬管轄。 舉凡商民人等偷漏稅課的查察,關稅抽分的檢查與計征,以及維護稅務秩序。 強制執行公務等事項,‘稅務巡檢局’無不參與其中。 譬如,保障稅官、稅吏在執行征稅、征糧以及稅務檢查、稅務稽核等公務差遣時,人身不受暴力侵害;預防、搜檢、稽查、揭露和制止各個稅務衙署內部的徇私舞弊、貪贓枉法、貪汙賄賂等不法情弊。 又譬如,搜查偷漏稅課可疑人犯的作坊、工場、店鋪、私宅、別業和人身;查扣抄沒帳簿、書信、票帖、貨物、房宅等涉稅物證和書證;傳喚證人,提取證詞;詢問、檢查、跟蹤、監視。 乃至拘拿、緝捕可疑人犯等等。 再譬如,緊急查封私宅、扣押抄繳財產;臨時查處封存人犯的貨物以及人犯在各家錢莊銀號的銀錢款項;對犯法的商民人等,課以罰銀、罰役、沒收財產、充軍等懲罰。 ‘稅務巡檢局’地各級官署,在搜查或扣押、拘拿可疑人犯之時,自有若幹規範、章程的約束,也有諸多辦案限制,倒也不能任意妄為,其中備細之處卻也不消多說。
總而言之,‘稅務巡檢局’內部又細分為巡檢、諜報、偵緝等處。 其中諜報處的職司自然是招募諜探、眼線,收集、整理各種與稅課征收事項相關涉的諜報秘檔。 而偵緝處則是偵緝查察各種偷漏稅課的案子。 偵緝處下面。 又在各地設了若幹稽查隊,具體負責各地的偵緝、查察等事。
黃泰就在‘稅務巡檢局’偵緝處衙門所轄地壹支稽查隊上當差。 他也幹了不短的時間了,‘稅務巡檢局’裏的門門道道,自然知道得壹清二楚。
這‘稅務巡檢局’下轄的各個官署,明面上的緝私查稅等事,只是其職掌的壹個方面,實際上它還是壹處與內務安全署的鋤奸營、巡捕營相似的強力諜報衙門,只不過‘稅務巡檢局’職責所在,它所關註的諜報,幾乎全部都與稅課征收、與偷漏稅課等案由緊密關涉。
就黃泰所了解的內情而言,‘稅務巡檢局’地諜報處自成立之日起,就在秘密或公開、半公開地搜集整理西北治下各階層人士的家產私財擁有狀況地諜報,以作為幕府征繳稅課、治民理政之依據,尤其是勛爵貴族、仕宦官吏、大姓豪強、巨商大賈的私人財產擁有狀況以及壹切與私人財產相關的收支、變動、轉移、藏匿、因偷盜匪劫火澇風雪雹蝗等天災人禍而導致的財產損失、生意經營上的贏利、家族親友間的財產饋贈和家產繼承、因賭博競彩而獲的財喜紅利、合夥參股的生意獲利分成、官吏所得的規例銀錢等壹應情況,事無巨細,皆在諜報搜集之列,並記入諜報處秘檔以備不時查考核對。 至於黃泰所供職的偵緝處,在執行緝私查稅等公務差遣時,往往也都需要用到諜報處搜集提供的種種諜報,比如可疑人犯秘密藏匿和轉移財產的詳盡諜報,再比如不法商人囤積居奇的相關諜報,等等,這些都在‘稅務巡檢局’各官署的監視查察之下。
雖然偵緝處地職掌,並不負責諜報的搜集。 但下設的各個稽查隊,在具體辦案當中,都會在各自偵緝辦案的地方府縣,逐漸形成壹個覆蓋範圍相對狹小,但更為及時有效的眼線網,以彌補諜報處在線報上的缺陷不足之處,而這樣的眼線網。 每支稽查隊通常也都有專人統轄,譬如黃泰。 就是專司管轄和統領眼線諜報地吏目,他同時也是蘭州東郊三縣稽查隊的副指揮。
黃泰現在地煩惱,其實與稽查隊辦理的壹樁緝私案子有關,壹切都緣於三個月前的那次秘密緝私行動。 當時的黃泰,恰好得到壹個可靠線報,便興沖沖地帶著手下的親信,出馬伏擊了壹夥人口販子。 截下了壹批被私自販賣入境的人口,而那其中就有幾個明艷動人的異族美女,而黃泰壹時見色起意,腦袋壹熱,仗著手上地權力,遂而便將其中幾個姿色尤為出眾的美女截留在手裏,又好生花了些銀錢討了兩處宅院,置辦些家具什物。 悄悄的將幾個女奴納為外室。
在西北地面,販賣人口為奴的生意,並不觸犯官法,當然前提是主其事者能夠拿到官府發放的販奴執照,並且每年繳足稅銀,就象西北的賭場、青樓、當鋪生意壹樣。 執照和稅銀,壹樣都不能少。 ‘稅務巡檢局’稽查隊的緝私目標,自然是那些沒有申領官方執照,也不繳納稅銀的人口走私販子,其中自是大有油水可撈;而緝私之時,主事地帶隊者稍稍截留壹小部分金珠財貨,搞點外快,只要他能夠做到見者有份利益均沾,比較會‘做人’,又不是撈得太狠太過分。 那是連上頭的大佬們也懶得理會的事情。 所謂靠山要吃山,雁過須拔毛。 天下事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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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象黃泰這樣身分的芝麻綠豆小官吏,以權謀私,在外頭養個把女人,收個把外室,這年頭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要他荷包裏不缺銀子錢,養得起就行了。 黃泰本人已經有爵在身,二級的‘吏士’爵雖然不值得稱道,但納妾收房或者置個外室什麽地,並不逾越禮制,觸犯官法,就是讓人知道了,也無可指謫,沒人會因為這個拿他黃泰問罪。 (在禮制上,身上沒有爵位或功名、官職的平民、賤民,公然納妾其實算是犯法逾制的行徑。 但實際上,古代的商賈、胥吏之流,地位雖然‘卑賤’,但在正妻之外納妾或者另置外室的情形相當之常見,家有三妻四妾而人皆習以為常,不以為怪,誠所謂笑貧不笑娼是也。 )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黃泰搞的這個事兒還是慢慢傳了出去,讓家族裏的九叔公知道了,也便有了此前的壹番訓誡責罰。
黃泰並不傻,而且他還頗想在官場仕途上步步高升,乃至平步青雲,有所作為。 大丈夫即使不能金堂玉馬封侯拜相,也當封妻蔭子食祿千鐘不是?至少要能升官發財吧?九叔公的訓誡,對於野心不小地黃泰而言,不啻於當頭棒喝,猛然警醒之後,他卻是冷汗涔涔,後怕不已。 想想那些說書先生講地《忠義水滸傳》,那‘及時雨’宋江宋押司,有家有業,資財饒富,在山東鄆城地面也算得上是壹號人物,就是在江湖上也稱得上是響當當的壹塊金字招牌,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擺得平,日子過得好不安逸,好不快活。 不就是壹時錯了主意,堂堂宋押司就為了壹個女人而毀了自己地壹世人生麽?黃泰可不想自己也遭遇壹回怒殺閻婆惜的戲碼,又或者被潘金蓮之類紅杏出墻的漂亮女人給謀害了性命,再或是被什麽權勢人物栽贓陷害,以他黃泰現在手裏那點芝麻大的權力,要是面對這種情勢,那將是完全束手無策聽天由命的局面。 即使情勢沒有惡劣到那種地步,光是同僚之間出於嫉妒之心而在背後給他使些絆子、放些暗箭,黃泰心裏那點平步青雲的想頭,怕也只能化為泡影,甚至有可能搭上自個的身家性命。 這等糟糕的後果,又怎會是黃泰心裏想要的?只是,那些個女奴,黃泰既然已經私自留了下了,再要想推出門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兒,雖然都只是沒有任何名份的外室,但為今之計。 是留是棄,怎麽善後,可也是件令他勞心勞力而且傷神傷心地事情,非得大費周章不可,是以煩惱愁悶而無法排遣,唯有仰仗杜康來‘解憂’了。
沈溺糾纏於自己私事與野心當中的黃泰,自然不知道他已經因為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某種原因而進入了平虜侯簡拔人才的視線當中。 更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平虜侯,也說了壹番幾乎與九叔公之言相類似的話。 雖然其中的內涵和著眼點完全迥異,但在‘女人是毒藥’地認識上,卻是驚人的相似,即便兩者各自所說地話中都限定了前提,附帶了條件,卻也算得上是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的範例吧。
風雪騎驢過小橋,手裏捏著酒葫蘆。 壹口壹口的抿著自釀老酒,身後留下雪地上壹串兒蹄印蜿蜒,這在旁人眼中自是好壹派逍遙灑脫的氣度,真真風雅之士自有風流態度。
然而,壹肚皮的心思,千回百轉,無計可消除的黃泰,這時候其實完全沒有賞雪行吟的雅興——向來自認為是俗人地黃泰。 雖然讀過詩經、漢賦、樂府、唐詩、宋詞,但他精通的是刀筆之道,純熟的是刑名之學,本就不是什麽風雅之士,這大清早辰光,朔風撲面。 霰雪帶寒,騎在驢背上更沒有賞雪的興頭,何況他還滿腹的心思呢?
雖然心事重重,但該幹事還得幹事。 黃泰壹早騎驢沖雪,疾疾而行,卻是有衙門公事待辦,否則大可不必如此急迫,畢竟西北苦寒,這大冬天,又是風又是雪的。 就是各路大小私梟也吃不消。 除非不要命了,哪敢在這種風雪天氣販私入境?往年這種風雪天。 稽查隊上下可是清閑得很,但今年壹反常態,卻是格外的公事繁忙,壹手掌握著隊上眼線的副指揮黃泰,自然每天都得到稽查隊地官署坐衙當班,末了說不定還得東跑西顛的忙活大半日,要不是黃泰自小就身子骨壯實,又是西北武林名門‘臯蘭派’的內三堂弟子出身,十幾年的武技修行下來,打熬得筋骨壯健,內元強盛,否則怕還真是有點頂不住。
黃泰雖然不知道西北幕府將有什麽大手筆,但也敏銳的嗅到了壹些兒異樣的味道,亦力軍民執政府以西地面,未來必有壹番大動靜,這個冬天正是蓄勢以待,箭在弦上呀!
這是機會,這是機遇,能不能假此機會壹躍龍門,就看有心人能否抓住了,升官發財,封妻蔭子,端看各自地機緣遇合。
黃泰是有心人,他不想錯失眼下的良機,當然他首先得把他稽查隊的公事給辦好了——稽查隊現在的公事,就是按照上頭秘密部署下來的公事,每日裏按照上面交代下來的‘名冊’,盯緊了那些官吏、士紳、豪強、大姓、商賈、牙子、私梟,監視 ‘名冊’上所列那壹幹人的資財出入往來動靜,舉凡貪汙賄賂、貪贓枉法、囤積居奇等事,都可秘密偵伺查探之。 黃泰心裏估摸著,這檔子事情,可能是‘諜報處’那邊的人手緊張,所以上頭才給‘偵緝處’這邊指派了這麽個盯梢監視的活,指不定上頭發下來的這個‘名冊’就是諜報處給定地。
黃泰畢竟是‘稅務巡檢局’偵緝處稽查隊地眼線頭目,他自然察覺到了大量糧貨物資的轉運跡象,而大量軍需糧秣地流向都在西域方向。 他這時候,雖然不知道平虜侯親征西域之前的糧秣、物資、人員準備已經開始,糧貨物資也在不斷向西轉運,許多官署都在不動聲色的做著或留守或開拔的兩手安排。 但黃泰清楚,現下這個當口,對許多人來說,即是機緣也是挑戰,頂風作案自然沒有好下場,但是如果順勢借東風的話,他卻也有可能從此飛黃騰達。
黃泰看到了其中的機會,他已經打算押上壹寶,這次就算不能升官,也得借機發壹筆大財,否則他的野心有可能永遠都遙遙無期。 因此這衙門上的公事,他就更加不能懈怠敷衍了,盡管心中為著幾個外室女人的事情心煩意亂,卻是不敢因此誤事,所以早早就得趕去點卯坐衙。
十月送寒衣。
孟冬時節,祭祀宗廟。 頒時憲書(歷書),是乃國之大典。 十月十五,下元之日(‘清明’、‘中元’、‘下元’,中國傳統民俗中的三大鬼節),士民百姓家家祭祖掃墓,各備冥幣紙錢,又以五色彩帛作成冠帶衣履。 於自家門外祭奠,而後舉火焚之。 是謂‘送寒衣’。
西北幕府長史劉衛辰,其祖上雖然有著胡族地血統,但是到了他這壹代,胡族血統已是極為稀薄,早就已經徹底漢化了。 ‘下元日’這天,劉府也象西北所有的漢裔華族壹樣,熱熱鬧鬧的操辦祭祖、送寒衣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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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凜冽。 雪花紛落,劉府大宅的書房中,卻是溫煦舒適,地磚之下的‘地炕’不斷的散發熱力,驅走了初冬寒意。 西北石炭豐饒,時當冬月,炕火初燃,使用煤炭最為便利。 所費無多,即可壹室如春。
全神貫註的伏案疾書,下元之日,劉衛辰也是難得有片刻休憩地工夫。
身為幕府長史之壹的劉衛辰雖然公務繁重,卻也絕不會擅自將衙門地公事帶回私邸處置,只是回到私邸。 他總是習慣於將壹天之內處置過的諸般公務作壹個全盤的梳理回顧,避免有所疏漏;同時對翌日待辦的公事做壹個腹案,預先有個計劃,壹二三四草擬羅列,做到心中有數,條理分明,蓋因平常時日,散衙放班之後,他總要在書房中獨自壹人靜思深慮些時,動動筆墨。 方才能夠安寢。 而自今年開春以來,長史府的公事繁忙更甚於往年。 劉衛辰散衙回府,在書房中獨坐靜思的時候就更久了,只因平虜侯已經決定在西域營建陪都,即將移駐行轅於河中之地,隨之而來的軍政事務繁雜無比,執掌西北政令,總管西北政務地長史府自然是首當其沖,而長史府左長史劉衛辰為幕府百僚之長,就更是責無旁貸了。
平虜侯決定親臨軍前,坐鎮西域,這事可絕不簡單。 單以軍務而言,部隊的調防派遣,軍器軍需軍資的儲備調撥,人吃馬嚼的糧秣物資轉運調撥,各項賬目的交割,物料的調配轉運,乃至幕府與地方官府的協調,官吏的調派,出關驛道沿途地戍邊部署,等等事務,何止是千頭萬緒,壹個不好,怕是會出大漏子。 再以政務而論,諸般糧秣物料的儲收交割轉運督管稽核,諸般分類調撥、專人核收、筆錄做賬等項,治下官署或留守、或開拔的人員物資安排,諸般‘公用錢’、‘給券’之類的錢糧津貼、差遣補助、安家錢糧也要壹壹定出細則條例頒示,官吏人等按例關領。 何況,長史府職掌之內壹應該管事務,也不僅僅局限於平虜侯親征西域、營建陪都兩件大事,舉凡農牧工商水利河渠諸事,吏戶禮兵刑工等各衙政務,哪壹樣都不輕松,在在都需要兩位幕府長史總攬政令,及時處置,並督查下僚,信賞明罰。
劉衛辰身居高位,深知‘高處不勝寒’之理,他雖是西北幕府的左長史,卻又哪敢有松懈之心?況且,平虜侯乃是極喜歡當甩手大掌櫃的主君,西北地軍政事務,多半都直接交予僚屬辦理,且很少直接幹預僚屬職掌範圍內的事務,而是更註重在督察綜核、賞罰功過上著力,可以說平虜侯壓在幕僚部屬身上的擔子向來就是不輕,如今就更重了。 劉衛辰自知責任匪輕,亦是小心謹慎,遇事必詳加審視斟酌,盡量深思熟慮,謀而後決,不敢因懈怠而辜負了平虜侯的托付。
西域之事,固然是當下西北幕府的重中之重,然而西北幕府與域外的互市貿易、郵驛通達,譬如與南疆的緬邦、印度莫臥兒的互市貿易、郵驛通達等事,何嘗就不重要?西北治下,農牧工商、水利河渠、驛傳郵遞、僉兵徭役、營建工程、稅糧征收、糧食倉儲存留等,壹應與國計民生相關的民政工商之事,又何嘗不重要?這些政務,亦是不能遲延推搪的事兒。 總之,要在千頭萬緒地政務中理出眉目,定下腹案,俾使胸有成算,劉衛辰每日散衙回府之後地壹番籌謀計劃,顯然是頗費心血和精力,正是人前顯貴,焉知背後辛苦也矣哉!
在雪白的麻邊紙上塗塗寫寫,來回刪改幾回。 劉衛辰終於擱下了手中地壹管湖筆,每日必修的功課總算是做完了,心頭感覺輕松了許多。
劉衛辰默然無語的翻看著自己辛苦許久才大體擬定的草稿,最後再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的看了壹遍,確信再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都已經裝進了自己的腦子,即將案頭上所有被筆墨塗寫過地麻邊紙草稿。 以及被筆墨汙損的廢棄紙張,全部揀收在壹起。 檢視無有遺漏,然後再壹張壹張湊在案頭地燈火上引火焚燒。
片刻之後,劉衛辰費了好些時間和心血才擬好的草稿,全部付之壹炬,化為灰燼。
有道是,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 機事不密則害成。 子曰:“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劉衛辰為人沈毅穩重,深諳為官守密之道,雖然他在自家書房中所擬的草稿並非幕府公牘,但是其中蘊藏包含的內容無疑都是幕府的機密,他又怎敢不小心?身家性命所系,寧不謹慎乎?
君子慎密啊!
軍府軍機上值房。
坐在官帽椅上的軍需總務司總提調藍廷瑞,十指翻飛,劈裏啪啦撥動著算盤珠子。 正在核對下屬呈送的‘詳冊’公牘。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平虜侯決意在西域河中之地營建陪都,隨之而來地籌備和計劃事項,無疑是極其繁重而龐雜的,長史府也好。 軍府也好,從今年開春以來,諸般公務那可就是壹個‘忙’字概括了!
不說長史府僚屬如何的勞苦,光是以軍府這邊為例,上上下下的官吏人等,從年頭到年尾,壹直就忙得不可開交,連那慣例上‘五日壹休’的休假之期都顧不上了,每天忙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雖然軍府另外給予錢糧補助。 而且所有的‘休假’都可以累積。 等到將來再補休回來,但私下裏。 底下當差的軍府官吏還是頗有不少怨言和牢騷——即便軍府的長官們,已經想方設法臨時增加人手來減輕他們地負擔,譬如從武官學院、軍吏學校臨時借調人手,征召復員退役的軍官稅士,從民間雇傭書算簿記人員,增加試官吏的派遣等等,但是這些都無法完全消泯私下裏的怨言和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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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屬中流傳的怨言和牢騷,軍府的高級長官們已經無心顧及,公務實在是繁忙極了。 僉派民壯、編制什伍,巡查核實倉儲庫藏、糧秣物料、兵甲器械、戰馬馱畜;安排沿途地物料分貯、調撥安置、轉輸差派;限時計功、勘定賞罰;凡職事人員,計功賞勞,若有作奸犯科,則軍法從事,俾以懲前毖後;曉諭軍府轄下各官署遵令辦理,樁樁件件,種種繁重龐雜的公務已然耗幹了長官們的精力,大概除了職掌軍紀軍律的長官之外,再沒其他高級將官肯於理會那些暗地裏的怨言和牢騷。
藍廷瑞的算盤正打得歡實,軍府司馬張宸極掀開門簾,踱了進來,拱手為禮,打聲招呼,便自在銅火盆邊上的交椅壹坐,拿了火鉗撥了撥火盆中的木炭,炭火忽忽的壹旺,嗶剝有聲,帶出壹股撲面的火熱。
小行商出身地藍廷瑞與甲科賜進士出身地張宸極,壹個是樹旗造反而後被西北幕府招安授官的前流寇魁首,壹個是執掌邊鎮軍務代天巡狩地前都察院禦史京官,堂堂的巡撫大人,兩人之間的身分地位天差地遠,本來是毫無幹系的兩位,但是兩位現下俱在軍府中效力,同僚多年,卻也漸漸有了交情,至少在軍府衙門裏,時常來往走動,相處比較融洽和隨意,便沒有太多的禮數講究。
郭若弼、馬啟智統兵西征,天山南北,蔥嶺內外,次第戡平,哈密軍民執政府、土魯番軍民執政府、亦力軍民執政府、瓦剌宣慰府等官署相繼設立,身為軍府司馬的張宸極在這幾年中,秉承雷瑾之命,在西域新拓疆土也做下幾件要緊的事情。 其中之壹,是在僉兵守備軍團、暫設奴隸軍團等守備戍邊部隊中增設騎兵,以佐步兵之不逮;其二,增編火器,減少養兵之費;其三,增設遊擊之師,派遣官兵,機動駐防,控扼要路。 分途巡哨。
張宸極又以西域諸省養兵之費過重,令諸省招募回、纏、吐蕃、畏兀兒、哈薩克、蒙古瓦剌等土著民,以二三成土著募兵攙入漢人守備戍兵中訓練,俾使節餉、戍邊可以得而兼顧。 又傳諭西北諸省,凡水陸孔道之旁,均設墩臺營壘,駐宿兵丁。 傳報緊急軍情,稽察匪類。 護衛行人,並按地方荒僻情形,酌量撥補軍需器械,務令整備,隨時察驗。 其余修塹壕,增馬探,各營定期會哨。 分途截查以及統以專員,嚴稽關卡等防務,亦次第籌備壹新。
張宸極奉命辦理的各樁緊要軍務,騾馬牛驢牲丁、行糧口糧、軍需器械等等,需量都極大,少不得要跟藍廷瑞地軍需總務司打交道。 藍廷瑞這廂不等張宸極表明來意,已然猜到了幾分,當下暫停撥弄算盤珠。 對火盆邊的張宸極說道:
“如今在西域創立器械鑄冶局,局直屬的西洋工匠五人,中土工匠壹百壹十人。 自春及秋,器械廠、炮銃廠、生鐵廠、熟鐵廠、木樣廠、繪圖房、物料庫、工料庫大小十余座,壹律告成。 其火藥各廠,提硝房、蒸硫房、碾炭房、碾硫房、碾硝房、合藥房、碾藥房、碎藥房、壓藥房、成粒房、篩藥房、烘藥房、裝箱房等。 亦次第告竣。 其余各場廠,亦可漸次開工。 妳那邊(司馬衙門)前日遞來‘移文’(官文書的壹種),所言西域諸省守備需用之火器火藥,都可就地造辦,分批調撥。
另外,大小銅鐵炮三百壹十八架,炮架壹千壹百三十座,開花彈、實心彈十五萬兩千余顆,各式火銃兩萬四千七百桿,鉛鐵彈丸壹百八十萬小箱。 火藥二十七萬斤。 已經發運土魯番、亦力等處。 蘭州的火器庫藏局尚存各式新造火銃三萬七千五百桿,火藥六十五萬斤。 可隨時接濟。 另有舊銃修造三萬五千桿,尚不在此數內。 各處銃炮冶鑄廠,有現造銅鐵炮兩百余架,年內可成,明年亦多可用之。
各種地雷、水雷、火箭、火筒等,自宜分條並舉,循序圖功,也不至於誤事。 ”
“呵呵,藍總務既然胸有成算,不佞就不客氣了。 ”張宸極笑道,“新造火銃,先撥壹半給西域各省。 修造舊銃,至少要兩萬桿。 ”
“呵呵,那可不成,雲南、貴州、四川的銃炮鑄造尚且不能自給,缺口很大,哪裏能給妳壹半?”藍廷瑞搖頭笑道。
……
荒原廣袤。
營壘矗立,大上的‘雷’字,帥旗上地“郭”字,黃金團龍旗上的團龍紋,三五裏之外都能看得壹清二楚。
西征大軍營地,十幾萬大軍,營帳連綿,旌旗招展,氣勢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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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聲隆隆,親衛營地二百熊帽子驍騎簇擁著西征元帥郭若弼回營。
高坐在青驄大馬上的老帥郭若弼,兩鬢須髭已然從斑白變成了花白,面上也帶著憔悴之色——顯而易見,征戰西域的幾年間,戎馬倥傯的老帥又蒼老了幾分。
壹抖馬韁,郭若弼緩轡走馬,嗒嗒前行,在轅門前下了馬,隨手將馬韁交給軍吏,便自昂然入營。
“副元帥(馬啟智)可在營中?”壹邊走,郭若弼壹邊問大營當值的轅門官。
“稟元帥,副元帥今天辰正壹刻率隊出營巡視,尚未返回。 ”轅門官趕忙恭謹回答,“這會估計在東壘的左營。 ”
“哦,對。 今天是東壘前營、左營集中關餉的日子。 ”郭若弼恍然笑道,“將士們都得去野戰錢莊匯些銀錢回家,很快就是臘月了。 ”
話說平虜軍西征,將士官兵每月關領了糧餉津貼補助獎勵之類地銀錢,也很難壹下花光用光,以往都是集中存在各軍團部隊所轄的‘提舉帳司’或者‘照磨所’,壹般由‘帳司’或‘照磨所’擇機派專人攜帶銀錢,遠赴千百裏之外,於各大錢莊、銀莊、當鋪派駐西域的分號中辦理集中匯款。 此舉不但耗時費力,官兵難以及時得到回執、音信,還很容易匯錯而反復折騰,釀成將士官兵之間的矛盾沖突,又容易滋生經手人等伺機貪墨或者卷款潛逃的弊端。 並且還有匪盜賊徒半道覬覦盜竊搶掠銀錢地風險存在,諸般種種對軍心士氣都是不利。 西征軍中各路將官、謀士經過多次會商,遂‘申文’於平虜侯府,在各軍團部隊中設立隨營行動的野戰錢莊,專司辦理將士官兵的存取匯兌等事宜,成效還不錯。 因此上,轅門官壹說。 郭若弼馬上就明白馬啟智出營巡視地用意了。
點了點頭,郭若弼也不多言。 吩咐轅門官,見到副元帥回營,即請副元帥至中軍議事。
回到中軍大帳,郭若弼也來不及歇氣,即直接聽取中軍官以及壹眾侍從材官稟報各自經管的軍務、營務事項,務求迅速掌握當下的情勢變化,時間不等人啊。
入夏之時。 平虜侯已經與女皇阿羅斯方面,達成新的同盟協議,雙方準備聯手壓制奧斯曼帝國。
突厥亞剌伯人地‘奧斯曼帝國’與欽察蒙古人的‘克裏米亞汗國’本來就是互成犄角之勢,互有攻守同盟,近年在西北幕府地軍事壓力下,兩國走得更近。 此外,‘奧斯曼帝國’的宿敵‘薩非伊朗’虎視眈眈,在西征平虜軍的側翼窺伺。 牽制了西北幕府很大壹部分力量。 ‘薩非伊朗’雖是‘奧斯曼帝國’的宿敵,但與西北幕府並不親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信條,在雙方關系上並不適用,甚至可以說雙方還是死仇。 ‘薩非伊朗’因為清真教薩非教團是其國教的緣故,視中土地西北幕府為異端。 雙方由此而交惡,甚至連年征戰不休。 當然西北幕府暗中支持古波斯復辟勢力顛覆‘薩非伊朗’和薩非教團統治,也是雙方交惡的壹大原因。
當下仍然處在水深火熱當中的‘女皇阿羅斯’,國內饑荒遍地,暴亂不止,外敵‘頗蘭-李陶宛’王國與‘瑞丁’王國對‘女皇阿羅斯’地侵略也尚未擊退,內憂外患,焦頭爛額,‘女皇阿羅斯’這時本來並不具備成為西北幕府盟軍地資格,不過為了減少西征平虜軍當面承受的軍事壓力。 平虜侯還是與‘女皇阿羅斯’交涉。 達成了新地協議。 其主要內容就是‘女皇阿羅斯’盡量抽出壹部分兵力,進兵克裏米亞半島地區。 壓制欽察蒙古人的‘克裏米亞汗國’,達到牽制‘奧斯曼帝國’側翼,以便西征平虜軍能夠騰出手來打擊‘薩非伊朗’地目的。 而西北幕府需要付出的交易代價,就是為‘女皇阿羅斯’編遣的哥薩克雇傭騎兵提供壹部分兵器軍械,並向其提供必要的糧秣,等於是為人作嫁,幫‘女皇阿羅斯’養兵。
由於蒙古人後裔的哈薩克汗國、烏茲別柯汗國已經被平虜軍漸次掃滅,西征平虜軍地當面之敵,主要就是‘薩非伊朗’。 目前,‘奧斯曼帝國’與西征平虜軍占領區接壤的地方並不太多,從道理上講,平虜軍似乎應該遠交近攻,拉攏‘奧斯曼帝國’,並與其結盟,共謀‘薩非伊朗’才對,但是很顯然,這種謀略並不是很合適。 突厥人的‘奧斯曼帝國’早已經亞剌伯化,而且在克裏米亞半島地區與平虜軍之間的利益沖突無可調和,況且‘奧斯曼帝國’那些完全亞剌伯化的突厥人並不是傻子,他們或許不懂什麽是唇亡齒寒,但有‘薩非伊朗’頂在前面墊底,‘奧斯曼帝國’可以不用顧忌平虜軍的威脅,又怎肯自毀屏藩,引狼入室?因此‘奧斯曼帝國’與西征平虜軍的多次結盟都是曇花壹現,無疾而終。 這壹點,在雷瑾看來,‘奧斯曼帝國’的突厥人,雖然是蠻夷,但至少比數百年前華夏中國的趙宋王朝皇帝睿智十倍,這些突厥人後裔起碼幹不出聯金滅遼,結果把自己也葬送掉的蠢事,他們很明白敵人地敵人未必就是可以信賴地盟友,遠交近攻更不是疲弱之國可以仰仗的國策,難怪他們能盤踞在小亞細亞,數百年風雲變幻猶能屹立不倒。
西域這個錯綜復雜地局面,顯然遏止了西征平虜軍的進攻勢頭,難以全力施展拳腳,這是個頭痛的問題。
西北幕府與阿羅斯的同盟協議,自然需要郭若弼這位西征主帥落實,並與女皇阿羅斯方面的邊疆伯爵以及哥薩克雇傭騎兵地‘阿達曼’首領聯絡協調。 總而言之,需要郭若弼安排和決斷的相關軍政事務。 絕對不止三五件那麽簡單,牽壹發而動全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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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虜侯引而未發的潛在意圖,郭若弼也約莫的把握住了,雖然雷瑾並未明示——那就是在西域開辟壹個到數個出海口。
這個潛在意圖,在郭若弼想來,要麽就是進占克裏米亞半島或者谷兒只,取得黑海、亞速海附近的出海口。 這個目的現已達成,亞速要塞、阿斯特拉罕要塞都已落在平虜軍的掌握之中;要麽就是直接從‘薩非伊朗’或者‘奧斯曼帝國’手中再奪取兩個方向上地若幹出海立腳點。 因此只需要占領‘薩非伊朗’或者‘奧斯曼帝國’的部分沿海地區就可以達到這個目地。 短時期內並不需要作滅國大戰的部署和準備,事實上郭若弼並不認為現在的西征平虜軍擁有徹底掃滅‘薩非伊朗’、‘奧斯曼帝國’的強大實力,也不具備數百年前蒙古大軍數次西征之時所面臨的大好形勢,天時、地利,當下皆在人而不在己,不具備與雄心相若的實力,欲圖有成。 難矣哉!
而郭若弼從雷瑾近年的連番軍政舉措上,私下揣摩上意,認為西北幕府奉行有年地西攻東守之略,已經或者將要有所調整,平虜侯的目光已不再局限於蔥嶺以西的新拓疆土,而是已經投向了南方瀕臨大海的莫臥兒帝國和南洋藩國中的緬邦、暹羅、真臘、南掌、占城、錫蘭等地。 這並非郭若弼毫無根據的猜測,他是有所憑依的,糧食正是這壹切問題的關竅肯綮——天時不正。 苦寒愈甚,旱澇乖時,糧食歉收,饑荒連年,並不僅僅是中土帝國才面臨地天大問題,除了帝國的整個北方疆域、包括塞北韃靼草原之外。 比如日本、朝鮮這樣的中土藩國,蔥嶺以西的西域諸國,據說極北地方的阿羅斯、瑞丁、那威、頗蘭-李陶宛等國,甚至西洋的歐羅巴洲各國都面臨著同樣地問題,天寒地凍,旱澇不時,糧食收成普遍大減,許多地方都有大量的人餓死,都在鬧饑荒,暴亂時起。 而氣候相對較為溫暖的南方之地。 無疑就是這寒冷年代的福地了!兇殘嗜血的遊牧、漁獵部族。 如蒙古、瓦剌、韃靼、女真,數百年間之所以屢屢南下寇邊。 侵略華夏,應與北方大地的苦寒氣候有著相當的因果關系,畢竟氣候苦寒,牲畜孽息為艱,漁獲獵獲不易,只靠遊牧、漁獵手段,生計都難以維系,更不要說吃飽喝足奢靡享樂了,因而在普遍赤貧的情形下,搶劫就是最快也最簡單的生存發家手段之壹。 如果平虜侯沒有看到這壹點,那才真是活見鬼了!(註:中國歷史上最近的壹個小冰河期,大概是從13世紀開始,至17世紀中期地明末清初達到頂峰,而後逐漸結束)
西域新拓諸省,乃至包括整個西北治下地轄地,雖然西北幕府在水利河渠的修整疏浚上,歷年花了很多錢糧,下了很大功夫,糧食歉收地勢頭也被有效遏止,但十年八年中能有壹年糧食豐收就已經是上天極大的恩賜,其他年份只要糧食收成能夠勉強保底,不是絕收,大家都還可以喘口氣活著。 平虜軍用兵西域,最頭痛的問題,自然是就地籌措軍糧。 西域雖然地域廣大,但糧食歉收的情形比西北治下的關中、河西、漢中、延綏等腹地更糟糕更惡劣,軍糧在西域諸省就地籌措很是艱難,相當部分軍糧還必須依賴從西北的膏腴腹地調撥轉輸。 西域諸省的糧食要想完全自給自足,至少還得再等五年,那時西域諸省的水利河渠大致修整完備,豐收不敢奢望,但糧食收成保底還勉強可以期待。 因此,在郭若弼看來,南下莫臥兒,勢屬必然!
而黑海、亞速海的出海口,或者‘薩非伊朗’、‘奧斯曼帝國’沿海地區的出海立足點,反而不壹定都要謀求占領,有壹個兩個到手也就夠了,這就是他郭若弼現在要下死力氣達成的目標!
河谷之下。
黑壓壓的騎兵壹片肅靜,惟聞河水流動之聲。
壹聲呼哨,響徹河谷!
無邊無際的騎兵霍然開拔,隆隆推移而去,漸漸消失在沈沈夜色之中,原野湮沒了他們的動靜。
當先開道的大旗,分外顯眼,這是哥薩克人雇傭騎兵的戰旗。
大旗下,驍勇剽悍的哥薩克馬隊,激揚起壹片煙塵。
進軍克裏米亞!
進軍克裏米亞!
第六十六卷